第七十五章 回忆如潮-《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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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哥……能不能,帮我给家里捎个信?”

    他哽咽着,几乎是在哀求

    “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我没事。让他们别担心,保重身体。等我哪天……想通了,我会回去的。求你了……”

    耿辉看着他,目光如炬:

    “就这样?不跟我回去?不见见他们?你知道你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吗?你知道你父亲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吗?”

    耿斌洋用力摇头,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抗拒和痛苦:

    “不……我不能回去。我没脸见他们,没脸见任何人。我回去了,只会让他们更难过,让所有人更尴尬。我就待在这里,自生自灭……挺好。”最后两个字,说得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

    耿辉盯着他看了很久,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看到那颗千疮百孔、却仍在倔强地自我惩罚的灵魂。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甚至不是强行带走就能解开的。那结太深,太紧,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强行拉扯,只会让他彻底崩溃。

    最终,耿辉妥协了,那声叹息更重了些:

    “好吧。我不逼你。但你的‘挺好’,就是住在漏雨闷热、隔壁噪音不断的破房子里,在烟雾缭绕、空气污浊的网吧给人泡面重启,一个月挣五百块,吃油乎乎的盒饭,然后晚上回去对着一个摔裂了屏、没有卡的旧手机发呆?”

    耿斌洋无言以对,只能把脸埋得更低。

    车子驶入一处环境明显整洁许多的新建小区,绿树成荫,地面干净。在一栋看起来不错的单元楼门口平稳停下。

    耿辉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手感沉甸甸的:

    “这里是两万现金。旁边这栋楼,三单元302,我给你租了一年,押一付三都处理好了。一室一厅,有空调,有热水器,干净,安静。房租水电你都不用管,我会安排人定期处理。”

    他又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一起递过来:

    “新手机,里面只存了我的号码。有事,任何时候,打给我。记住,是任何时候。”

    耿斌洋愣愣地接过信封、手机和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大头哥,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耿辉的语气不容置疑:

    “给你就拿着。不是施舍,是投资。我看好你迟早能走出来,这点钱,就当是提前投资你未来的股份。别让我亏本。”

    耿斌洋的喉咙又堵住了,只能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指节发白。

    “上去看看吧,熟悉一下环境。网吧那边,我会让人去帮你请假,处理好。”

    耿辉看了看表

    “我还有事,要先走。记住我说的话,有事打电话。齐县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好好活着,别真把自己弄废了。”

    耿斌洋推开车门下车,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看着那辆黑色的宝马缓缓调头,驶离。后车窗在他面前缓缓升起,最后隔绝了车内那个沉稳如山的身影。车子汇入街上的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沉甸甸的信封、崭新的手机和冰凉的钥匙,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背,汗水再次涌出,但他心里某个冻僵的角落,似乎被那信封的重量和手机的冰凉,悄悄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转身,看向那栋干净的单元楼,302室的窗户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耿斌洋搬进了那个有空调的房子,环境好了很多,但他依旧每天去“极速网络”网吧上班。那两万块钱他几乎没动,只是偶尔买些书看,或者去县城那个破旧的、夜晚无人的体育场,坐在生锈的球门旁一做就是一个小时……

    新手机他一直带在身边,但除了偶尔和耿辉发几条极简短的报平安短信(“我很好,勿念。”),他几乎不用它做任何事。他仍然没有勇气去搜索任何人的消息,仍然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像一个自我囚禁的犯人。

    日子在重复中过去,转眼,他在齐县已经待了将近半年。

    这半年里,通过耿辉偶尔在短信中透露的只言片语,他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外界的消息:芦东和张浩顺利签约沪上队,已经开始随一线队训练,偶有出场机会;

    上官凝练康复顺利,已经重返校园,据说变化很大;

    于教练在职业队干得不错……

    每一个消息都让他既欣慰又刺痛。世界在向前运转,只有他的时间,停滞在了那场决赛后……

    一天中午,网吧里人不多,闷热依旧。耿斌洋正靠在柜台后面,就着嘈杂的游戏音效,慢吞吞地吃着老板媳妇做的、一如既往油乎乎的土豆丝炒辣椒午饭。

    柜台上的旧电视机锁定在财经频道,音量调得很低。

    突然,屏幕下方滚过一行醒目的红色字幕快讯,紧接着,常规节目被中断,切换成了特别新闻报道。

    主持人面色严肃,语速加快:“本台最新消息,备受关注的王氏集团涉嫌多项重大违法违规案件,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

    耿斌洋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电视画面切换,出现了“王氏集团”的LOGO,然后是王志伟父亲——那个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如今却一脸灰败的中年男人——被执法人员带走的画面。接着,是冗长的、触目惊心的案件梳理:

    “经查,王氏集团在过去的数年间,通过复杂股权结构操控多家子公司,系统性进行财务造假、内幕交易、非法集资,涉案金额特别巨大……同时,调查还发现,王氏集团通过境外离岸公司,深度涉足并操控海外体育博彩市场,尤其与多家境外非法博彩集团勾结,长期对国内外多项体育赛事结果进行非法干预和操纵,严重破坏体育竞赛公平原则,涉嫌开设赌场罪、操纵证券市场罪等多项罪名……”

    画面穿插着警方搜查办公室、查封文件、冻结资产的镜头。一行行具体罪证被罗列出来,金融术语专业而冰冷,但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个庞大而黑暗的金钱帝国是如何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并最终崩塌的。

    耿斌洋嘴里的饭菜忘了咀嚼,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那些关于海外博彩、操控比赛的描述,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记忆深处。决赛前夜,王志伟在电话里那志在必得的轻笑,那笔七十万现金,那场被他亲手毁掉的比赛……画面仿佛与眼前的新闻重叠在了一起。

    新闻还在继续: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调查中还发现王氏集团曾利用不正当手段,通过勾结个别腐败官员,对HH市三家经营状况良好的民营企业进行恶意打压与非法破产清算,意图侵吞资产。目前,有关部门已启动对相关案件的复查与纠错程序……”

    虽然只是一笔带过,没有点名,但耿斌洋知道,那“三家民营企业”指的是谁。他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最后,画面切换到一张王志伟在海外某医院病床上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依旧能看出其狼狈和虚弱。主持人的声音变得冷峻:

    “王氏集团继承人王志伟,在案发前已潜逃海外。据未经证实的消息,其在海外曾遭遇不明身份人员袭击,身受重伤,有传言其下体遭受重创,可能永久丧失生育及性功能。目前,国际刑警组织已应我方请求,对王志伟发布红色通缉令,全球追缉……”

    “网管!再给12号加一小时时间!快点!”

    角落里一个打游戏的少年不耐烦地喊道,声音盖过了电视。

    耿斌洋猛地回过神,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柜台上。

    他慌忙应了一声:

    “哦……好,马上。”

    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电脑管理系统,手指却不听使唤,按错了好几次。

    加完时间,他重新看向电视,特别报道已经结束,切换回了正常的财经节目,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但耿斌洋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天晚上,他回到住处,反锁上门,在黑暗中坐了许久。最终,他拿起那个只存了一个号码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

    耿辉沉稳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

    “是我。”

    耿斌洋的声音干涩。

    “嗯,看到新闻了?”

    “……是你干的?”

    耿斌洋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耿辉平静的回答: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王氏集团作恶多端,树敌无数,内部早就千疮百孔。金融犯罪证据,是早就有人收集好了,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推力递上去。我,充其量算是那个递刀子的人,顺便在某些环节……施加了一点压力,确保刀子能捅到要害,并且速度够快。

    ”耿辉说得轻描淡写

    “至于海外博彩那些事,他们玩得太疯,手伸得太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清理门户是迟早的事。我最多是……帮忙点了把火,让火烧得更旺、更快一些。”

    耿斌洋能想象到,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背后,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和力量博弈。

    “那王志伟的伤……?”

    电话那头传来耿辉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冷意的轻笑:

    “他既然最喜欢用下半身思考问题,最喜欢用龌龊手段去抢女人、毁别人,那就让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他再也不会对任何女人有非分之想了。一劳永逸。”

    耿斌洋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释然?痛快?他说不清。王志伟得到了报应,但他造成的伤害,却无法因此抹去。

    “那我们三家……破产的事?”

    他小心地问。

    耿辉的语气肯定:

    “放心。既然已经查实是他们勾结官员恶意搞鬼,程序已经启动。虽然不可能完全恢复到原来的规模,但会退回一部分被非法侵占的财产,加上相应的赔偿。足够让你们三家重新开始,过上比普通人富足安稳的生活。你父母那边,我已经安排人接洽协助了,不用担心。”

    耿斌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似乎松了一点点。“谢谢你,大头哥。真的……谢谢你。”

    耿辉顿了顿,声音温和了一些:

    “我说过,你是我一辈子的小兄弟。那么,现在……王家倒了,仇也算报了,你们家的麻烦也快解决了。你,还不打算回来吗?不想看看芦东张浩他们踢成什么样了?不想知道上官凝练恢复得如何了?”

    耿斌洋握着手机,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电话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回来?回到那个充满回忆、充满愧疚、充满他无颜面对的人们的世界?

    他还没有准备好。远远没有。

    “……再说吧。”

    最终,他只能给出这个苍白无力的回答。

    电话那头的耿辉似乎早已料到,没有勉强,只是说:

    “行,不逼你。不过,斌洋,有件事我觉得你该做。”

    “什么事?”

    耿辉的声音很认真:

    “回家一趟。不是让你回去定居,也不是让你见其他人。就是悄悄地、回去看看你父母。亲眼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看看家里的情况,让他们亲眼看到你还活着,还全须全尾的。这对他们,对你,都很重要。你父亲的身体……这一年损耗很大。”

    耿斌洋的心猛地揪紧了。父亲的身体……他想起耿辉之前说父亲瘦了好多,头发白了大半。

    “我……我怕……”

    他怕面对父母关切又伤痛的眼神,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怕一切会失控。

    耿辉的语气不容置疑:

    “怕也得去。这是为人子的责任。你不能永远躲着。我会安排,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芦东和张浩的家人。你就回去住几天,看看,说说话,然后再回来。就当是……了却一桩心事,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又是长久的沉默。耿斌洋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好。”

    他终于答应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耿辉说:

    “等我安排,就这几天。”,“保持手机畅通。”

    几天后,在耿辉周密而隐秘的安排下,耿斌洋踏上了北上的归途。

    不是火车,而是多台私家车跨省接力,司机都是耿辉安排的人,沉默而专业,基本都是横跨两省就换一台车……

    耿斌洋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熟悉的北方夜景,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

    当车子在傍晚时分,悄无声息地滑入那个他生活了很久、熟悉又仿佛有些陌生的小区时,耿斌洋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家里的窗户还亮着灯,在漆黑的楼体中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刺痛他的眼睛。

    他在车里坐了足足十分钟,才鼓起勇气下车。司机低声说:

    “我在这里等,随时可以走。”

    耿斌洋点点头,像做贼一样,快速而轻悄地走上楼梯,站在家门口。他拿出钥匙——还是以前的那把,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门开了。客厅里亮着灯,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母亲在厨房里收拾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母亲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汹涌的泪水淹没。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父亲手里的报纸滑落,他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儿子,嘴唇哆嗦着,同样说不出话来。耿斌洋能看到,父亲比一年前苍老了太多,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有些佝偻,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憔悴,但那双眼睛在看到他时,骤然迸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

    “爸……妈……”

    耿斌洋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

    “斌洋……我的儿啊!”

    母亲终于发出了一声近乎凄厉的哭喊,踉跄着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双手在他背上胡乱地拍打抚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肩膀。

    “你跑哪去了啊!你想吓死妈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语无伦次的哭诉,夹杂着压抑了半年的恐惧、担忧、思念和终于见到儿子的巨大冲击。

    父亲也走了过来,这个曾经坚毅如山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伸出手,重重地拍在耿斌洋的另一边肩膀上,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拍进地里,又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哽咽。

    那一晚,家里的灯亮到了很晚。母亲哭累了,被父亲劝着去休息,但很快又出来,拉着耿斌洋的手,仔细端详他的脸,摸着他消瘦的脸颊和突出的颧骨,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瘦了……吃了不少苦吧……在外面有没有被人欺负?钱够不够花?……”

    父亲则相对沉默,只是坐在对面,布满血丝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儿子。等母亲情绪稍微平复些,他才哑着嗓子问:

    “这半年多……在哪?干什么?”

    耿斌洋只挑能说的说:

    在南方一个小县城,找了份网吧的工作,能养活自己,住的地方也还行。关于那场交易,关于王志伟,关于他内心真实的煎熬,他一个字也没提。他告诉父母,自己现在这样挺好,想一个人静静,让他们别担心。

    父母虽然心疼,担忧,有无数疑问,但看到儿子活生生地坐在面前,除了消瘦憔悴些,似乎没有缺胳膊少腿,精神虽然低迷但还算稳定,那颗悬了半年、几乎要碎裂的心,终于稍稍落回了实处。他们不再追问细节,只是反复叮嘱: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注意安全,想家了随时回来,电话要畅通……

    耿斌洋也从父母口中,知道了更多家里的近况。

    三家的赔偿程序推进的很快:

    芦东家的酒楼重新开张了,规模小了些,但生意不错;

    张浩家的工厂拿到了新的订单和补偿,生产红火;

    自己家里,父母商量后决定不再折腾了,拿到的钱足够他们安稳养老。他们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背后有“贵人”相助,但具体是谁,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能量很大。

    耿斌洋知道,那是大头哥。

    他在家呆了七天。这七天里,他几乎足不出户,像幽灵一样生活在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悲伤的家里。他帮母亲做做家务,陪父亲下下棋,听他们絮叨一些邻里琐事。他让父母对他的行踪严格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他回来过,尤其是芦东和张浩的家人。父母虽然不解,心疼,但看到儿子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恳求,也只能含泪答应。

    他给了家里的新联系方式,也让父母牢牢记下了他的手机号(耿辉给的那个)。知道儿子有了稳定的联系方式,生活似乎也走上了正轨(他们以为的),父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日夜煎熬,精神面貌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他们只反复叮嘱: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想家了随时回来,不管发生什么,家永远是家。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父亲只是坐在耿斌洋对面,看了他很久,才缓缓说:

    “儿子,爸知道,你心里有事,有天大的事。你不说,爸不问。但爸只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永远是我儿子。之前我们沟通的太少了,我也太忙了,你从小就踢球,但是我从来没到现场看过一场……”

    耿斌洋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父亲拍了拍他的膝盖,手很粗糙,却很暖:“以后……要是还想踢,就去踢。别管别人,别管过去。男子汉,错了就认,挨打要站直。但路,还得往前看,往前走。”

    “爸……”耿斌洋哽咽着,说不出话。

    “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父亲站起身,背似乎更佝偻了一些,慢慢走回了卧室。

    耿斌洋看着父亲的背影,那一刻,他心里的负罪感达到了顶点,但同时,也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热流,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七天后,他再次在夜色中,坐上了那辆不起眼的私家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返回了齐县。母亲趴在窗前流泪目送的样子,父亲站在门口沉默挥手的身影,成了他之后无数个夜晚最清晰的梦魇,也是最温暖的支撑。

    回到齐县后,他继续去“极速网络”上班,继续住在那个有空调的出租屋里,生活似乎回到了原点。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亲眼见到父母安好,亲耳听到父亲的叮嘱,他心里那潭死水,被投入了一块沉重的、名为“责任”和“愧疚”的石头,虽然尚未泛起太大的波澜,但那种想要做点什么、想要改变现状的微弱冲动,开始在他麻木的心里,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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